淮海路

大概已经很久,没有仔细地走一段淮海路了。今天从陕西南路走到大上海时代广场,也只是为了从季风去到Chater Bookstore而已,但这条五六年前无比熟悉的路,好像只代表了我们在上海的过去。
不知是由于天阴,还是金融危机,这一条路显得有点萧瑟,梧桐树还没有发芽,以狰狞的形状在空气中伸展。两旁的房子,要么是有点旧意,要么就是批上绿衣服在重新装修。过去的这六年,我进入的又淡出的,是怎样的一段上海生活?
一切原先是仰望的,就好像对这些建筑物一样,然后到最后,发现还是市井,或许世界本就如是,无论纽约还是巴黎,上海或者北京。但世界的有趣就在不同的层次之间传递,错落以及进退。我没有在哪一层停下来,是不是前生注定了流动的命。
最近常常会回望过去这六年,想象在哪些节点做出B选择之后,生活的可能。但是往往一开头就自我打住了。这说明我只是三十岁起头,还有继续往前奔的勇气,或许四十五十之后,便会任由自己的想象流淌吧。人若活在过去,对于年青人来说,是不负责任而奢侈的,对于老年人来说,或许是一种placebo,也算是最后的“小团圆”吧。
既然已经拐进了很多路口,便继续任意东西吧,最后总是殊途同归的。

《英国史》

重新读起了《英国史》,其实并不是说我以前读过这本书,而是,这代表了一种生活。
大概有20年没有认真读过世界历史了。这说起来真让人觉得久得可怕。20年前的我是什么样子?一个除了每晚固定记录新闻联播的国际新闻的小学生之外,还是一个通读了中国历史又开始粗读《世界通史》的自我驱动的孩子。这些书大多是从父亲的那个国营单位的图书室借的,而这些书也是里面蒙尘最多,最没有人看的书。那个时候,《世界通史》只写到1948年,二战刚结束数年的乱局,我从古希腊罗马开始看,掠过了中世纪的英法,最后停在了以色列战争。这么多年来,世界史对我,只是一些残存的片段和名字了。
然而,在之后的20年里,我并没有太多感觉要重读世界史的必要。而且,阅读的习惯恰切地说是从1992年上初中之后放缓了。在完成了基本常识的积累之后,我其实不自知地碰到了一个阅读瓶颈。小城市的资源所限以及缺乏高人指点,我所能接触到的是伴随着市场经济大潮而来的文人怀旧热,市面大量流行的随笔散文,都是周作人、梁实秋这些民国遗老的复活。再之后,便是余秋雨了。不怕承认的是,余至少影响了我自1996年之后4到5年的写作。
现在,30岁了,似乎要开始一个新的阅读阶段。英语的自发阅读开始萌芽,中文阅读更加精选,或者有回归的趋势。这么多年来,我并不是一个嗜书如命的人,也不是一个博览群书的人。我的书单里没有拗口的外国人名,没有小资情结严重的符号。我好像,也不应该被称为一个书生吧。
但是,重读世界历史,感觉真好。

潮州

似乎难免有一些失落,看到潮州今天往世俗化的方向不断滑行。

 

心目之中,还是念着那个青山绿水,吟诗射虎,小巷蜿蜒,温和敦厚的潮州。但我无法阻挡她跳入滚滚红尘。

 

潮州其实是一个精神意义上的名词,有多少人日常并不生活在潮州,却有着潮州的血统,根源,记忆或者过去,哪怕是一点点的祖先血脉,姻亲之缘,如今都开枝散叶活在这世界各地。而潮州既需要承载他们记忆的需求或者复古的愿望,又要迎合本地人向往大城市现代化生活发展的需求。

 

于是,便有了冲突和折衷。便有这复古新建的湘子桥和鳞次栉比的夜总会歌厅。奔驰宝马开上了原本就拥挤的传统小路,出名的镇记牛杂店采用了叫号的先进方式,更多的餐厅爆满需要等候。

 

这使我多少产生了一点无根感。这是这次我回家过年的最大感受。仿佛潮州也不太算我的根,又或者家乡与否都没有太大所谓。我们已经是这样的世界公民,该问自己的,是路在何方,而不是乡关何处。

 

我们是童年想象早被颠覆的一代,这个世界没有一点根据可循,所有的下一步,都只是最近十年的自我演化。被束之高阁的前二十年的人生经验,除了在精神意义上指挥我们的潜意识,在意识上已经脱节或者退隐了。

 

一路走出来,就回不去了。我们是这样,即使潮州自己,也是如此。

 

而我决心把这条不归路,走得更彻底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