伦敦日子

highgate
不知不觉也在伦敦住了将近半年了,伦敦变成一个日渐家常化的城市。它的历史感分布在城市的每个角落。你在历史之中穿行,经过无数名人故居或者历史事件发生地,自知或不自知。
北线地铁是我每天出行的动脉。这条在地图上以黑色标记的线路,车厢不新但总算方便。每天从郊区进城,差不多也就是20分钟的地铁,再在Camden Town或者Mornington Crescent 转乘公车,各条公车线路已经被我研究得熟稔无比。上学是单程40分钟的事件。
虽然每次下车都能直接看见UCL标志性的图书馆穹顶,但我还没有很真切的,我是在这个学校的感觉。学习是Lecture, Seminar和Assignment构成的具体事件,从时间上,从我拥有的学生证上,我确实是这个学校的学生。但是在感觉上,似乎学校永远有那么多和我无关的活动,看着白人学生们的欢笑脸孔总有一点融入不了他们世界的感觉。一般上课,除了Seminar偶尔发一两句言,课间聊上几句的多是中国同学,说英语的机会并不多。其他学生对中国的兴趣,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大,往往寒暄一下便差不多了,中国对他们来说太遥远太陌生,也不一定有兴趣去了解。我们是他们世界中的边缘人。所以,我在伦敦说的英语,甚至可能比我在国内说得还少,这倒不是耸人听闻。而其实,我应该算是活跃的中国学生之一了。
下课后我经常到地铁口拿一份免费的Evening Standard晚报,浏览一下当天英国的主要新闻。一般先看的是体育版,因为他们会花比较大篇幅报道我喜爱的英国足球。然后是英国政坛的消息以及市政消息,这些都是我比较感兴趣的。再次便是广告和打折信息了,作为一个穷留学生,如果看到跳楼价还是会心动的,可惜这样的机会不多。报纸上最多的永远是手机广告,而且都是要签长期合同的那种。
伦敦的晴天和雨天简直是两个世界,晴天给人的幸福感和雨天给人的苍茫感,两者在灵魂感受的深度上基本一致。如果是晴天的周末,我们会去草地、公园玩。伦敦到处都是免费的草地和公园,有很多适合小孩的设施,人们对孩子也非常Nice。因为地大人稀,人均拥有面积很高,也不存在争抢的事情。绅士风度就是从小这么培养出来的。
在这些假日之中,去大笨钟,去大英博物馆,去泰晤士河,好像就不是什么神圣而激动万分的事了。他们从万人传阅的旅游书里跳将出来,变成家居附近的大众设施。人对这样的事情往往是会近视的,就如北京人未必都去过故宫一样。因而游记也写不出来了。每一天白驹过隙,现在学业已经过半,到了年底即将打道回府之时回望,可能会觉得每一天怎么有那么多不得已该做的事,而没有去好好品味这一切。
唯一的好消息是熬了半年的秋冬季节终于马上要过去了,白天的长度也一天天增加。那些下午3点半天黑的日子终于过去了。现在期待着伦敦的春夏日子。希望能到公园去听露天音乐会,到森林里hiking,还要至少在伦敦游一次泳。

爱丁堡的座右铭


爱丁堡这个名字,想起来该是温暖、可爱。其实它却多一份粗犷凌厉,大概是苏格兰的气质使然。
苏格兰的气质,从《勇敢的心》到他们的足球风格,已经可以使人了然于胸。而亲身去感受,听着街边时时响起的风笛声,看着那些高耸雄峻,色调又庄重沧桑的教堂和纪念碑,甚至看过往行人红扑扑的脸庞,会知道这是一杯浓烈而不乏情调的威士忌。
在市区就拥有几座小山和一片狭长山谷是幸福的。山谷上面还有长桥,火车从谷底穿梭而过。抬头望处,敦实的爱丁堡城堡就立在峭壁上,然而游客可以自行爬山而至,对自然的保护和对游人的便利,结合得颇为完美。
历史上苏格兰皇室的“紫禁城”——爱丁堡城堡是这个城市的灵魂中枢,今天也是最佳的游人胜地。在那里,不熟悉英国历史的人可以“补课”。英国历史的皇权更迭,其复杂程度比中国有过之而无不及。只是更迭下来,历朝往事都被一一完好保存,并无太多大规模人为毁坏之事。更难能可贵的是,你能看到一种穿越历史的价值观的传承。尽管今天皇权萎缩,但它保留的制度、仪式,哪怕是小小的一片衣饰,都能看出积淀和继承。而民主和开放是这些古老威权得以前行的新鲜活力,比如开放玛丽国王的生活起居室,她诞生下英格兰国王詹姆士一世(也即苏格兰国王詹姆士六世)的房间,让游客自由踏入参观,既无损皇权威严,而又平和明亮。

制度、风俗、习惯,本无谓何种最佳,而是要适合一国人民之需要,并在历史中长期发展积累,则能逐渐去芜取精,臻于化境。最可怕的是人为的价值观撕裂或者重塑,使漫漫数千年传统难以为继,数十年之间几代人精神思维迥异,对话艰难,更使新一代因价值观迷失而成无根飘萍。

城堡看似不大,可看内容很多,逛上五六个小时仍觉浮光掠影。从城堡出来,与山谷平行的是爱丁堡最著名的皇家麦尔大道(Royal Mile)。这条大道上,古代议会在这一头,新议会在另一头。自1707年苏格兰和英格兰合并之后,直到1999年他们才重开自己的议会。这条大道像是时光隧道,让你看到500多年历史的苏格兰长老会中心圣吉尔斯教堂(St. Giles Church),让你看到当年政治斗士John Knox或者富商Mary King的故居,你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时光。而大道的尽头,是今天英国国王伊丽莎白的行宫——荷里路德宫(Holyrood Palace),它也有500多年的历史了。
我对山城其实并没有偏爱,比如我对重庆和旧金山就评价一般。但爱丁堡市区拥有的错落有致的气势,以及触手可及的历史呼吸,让人不得不喜爱。左手过往,右手今日,这是号称“世界最佳景致大街”的爱丁堡主干道王子街(Princes Avenue)的独特景致,也应是我们的座右铭。

牛津巴斯行

o2
第一次在海外过春节,因为周围并没有什么气氛,所以这是一个在心里的节日。当全国人民在看春晚的时候,我们正在火车上从伦敦去牛津。
出发前看过评价,大多认为剑桥人文氛围更胜一筹,牛津有点工业化意味。其实大谬特谬。牛津的工业化主要集中在其卫星城Abindon,而整个大学城市区仍然古色古香,比商业味浓厚的剑桥大上一倍,书香更浓。
所以如果细细品味各个学院建筑,一天可能都无法看完牛津,更何况还有拍过哈利波特的Christ Church,以及众多可以俯瞰全城的教堂和高楼。这个英国历史最悠久,已有850年历史的大学,时光仿佛凝固在蜡黄色的建筑外墙上,挥之不去。
只是牛津比伦敦还冷,几条交错的河流让冬天的湿冷空气弥漫全城。相比之下,小山城巴斯就暖和得多。从牛津到巴斯,也只是一个小时火车,但要到牛津南面一个叫Didcot的小站转车。一出巴斯火车站,一个世界遗产级的城市便呈现眼前,建筑虽和牛津略为相似但更为整齐,而且随着山势高低而错落有致。离火车站不远的教堂,人们刚做完礼拜,站在门口接受主教的祝福,一一离开。而罗马人古时的浴室还有一池绿水荡漾,旁边的大教堂气势恢弘。
b1
沿着山路逐渐往上,Royal Crescent 这座巴斯的标志性建筑就在山顶像一弧新月旁排开,气场和排场都很大。它的前面则是无垠的草坪以及公园。虽然天气寒冷,还是让人忍不住脱掉外套在上面奔跑。
这座小城很惬意,也有赖于市政规划的到位。新房子都要按旧房子的风格修建,以维护全城的统一,而老房子的装修,要市政批准,不然要被罚款。人们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巴斯赖以在世界独步的遗产。
b4
从巴斯回伦敦也很方便,一个半小时的火车便到了。这次行程,每人坐3趟火车,却总共只花了10几镑。是我一个月前订的票。相比之下,英国的国内铁路发达快速,票价合理。最近在订欧洲大陆旅行的交通,才知道在一国国内坐火车从A地到B地,往往比跨国飞行的廉价航空还贵不少。实在是不太习惯,兼觉得英国火车的好。

南安普顿的一个下午

不知是什么缘分,会让少年时的我对这个英国南部海岸城市那么关注。大概是因为一个人——长着大鼻子的七号——南安普顿队的灵魂勒•蒂谢尔(Matt Le Tissier),在1994年初,他在对纽卡斯尔的比赛中一个人进了两个球,一个是连续挑球过人破网,一个是中场附近的凌空吊射。那场比赛通过天空电视台向全球传播,我看的是广东台的录像。于是我记住了这个人。
matt
去年来到英国,我便买到了勒•蒂谢尔在去年夏天刚出的一本自传《Taking Le Tiss》,里面也提到了这两个进球,他说那是他在同一场比赛中最漂亮的两个进球。对我来说,这好像找到了历史的依据。
事实上,他还有过众多精彩的入球,包括入选英超十年十大最佳进球中的两个。他还是一个忠实的球员,16年效力于南安普顿这支小球会,共为它打进209个球。
勒•蒂谢尔在2002年退役,3年之后,南安普顿这个曾经的“不死鸟”终于从英超降级。那是2005年的夏天,我在上海江边码头的一个公寓里,儿子即将出生。看到最终无力回天的老雷德纳普,以及那时在队中的克劳奇,我写了一篇文章《南安普顿是一个伤心港口》。那个时候,不知道5年后,我会有机会来到南安普顿。
对于我来说,去南安普顿就像一次朝圣,球队的绰号本就叫“圣徒”(Saints)。去看一个自己经常念及的地方,是精神意义上的一场自我完成。人生其实就是这样的一次次完成所组合起来的。
这一次的行程很凑巧,买到了来回票价均为99便士的汽车票,很舒服的巴士,两趟两个半小时的行程,才合20多人民币。
到南安普顿之后,忽然寻找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气息。城市很小,只有一条主要的大街,靠着海,行人稀少,下午的阳光慵懒,居民大概彼此都熟悉,八卦起来彼此都有联系。这种氛围和我家乡潮州居然有一点近似。
这里曾是著名的海港,第一批到北美大陆的移民,美国人的祖先,便是从这里出发的“五月花号”的旅客,那是1620年的9月。而300年后,又一艘轮船从这里出发开往美国纽约,尽管那是她的处女航,但她却再也没有回来,那就是著名的泰坦尼克,她出发于1912年4月10日,撞上冰山沉没于4月15日。现在,五月花广场和相邻的航海博物馆,还有这两艘船的纪念展览。
mayflower
titanic
沿海的人民,是最敏锐的族群之一,当生活所迫,他们会义无反顾地往大海寻找新大陆,就如我家乡先人早年下南洋一般。
soton1
现在的南安普顿,中世纪的围墙和城门还在,大型的shopping mall West Quay就在旁边林立。城区很小,基本走路便可以自由东西。南安普顿早年的Dell球场,现在已经被拆建成公寓楼,据说还分了一套了勒•蒂谢尔。而他们的新球场,从2002年启用的圣玛莉球场,则在城东边。
沿着中心城区往东走,穿过一条铁路线,来到一个附近布满工地的地方,看起来有点荒凉,不过体育场白色的外墙显得崭新。一些球迷在排队买票,两天之后,他们就将在足总杯第五轮碰上近邻死敌朴茨茅斯,后者还在英超,但最近濒临破产。而已经破产过一回的南安普顿,现在还背着扣10分的处罚在英甲(第三级联赛)挣扎。
soton2
体育场门口的雕塑,是南安普顿的传奇人物,从球员到教练再到主席,为俱乐部服务了66年的Ted Bates,他正对着对面一片工地招手。再转角过去,是俱乐部的专卖店,卖着球衣及各种纪念品。
soton3
我挑选了帽子、围巾、袜子和钥匙圈。唯一的遗憾是并没有看到太多关于勒•蒂谢尔的商品,有一个他的相册,有一本他的书,好像仅此而已。难道俱乐部要把他们的“Le God”忘了吗?而对我自己,来到一个肯定要来的地方,默默观赏是我一向的态度。
soton4
一天的行程足够把南安普顿看遍,傍晚的时候,我在高楼上拍到了夕阳。便在夜色的掩护下回到了伦敦。
soton5

凡人

想要做一点略高于常人的努力,确实不容易。一不留神就会溜回去,继续沉默地普通着。普通是我们的常态。
所以也不用羡慕名人,成大事者,必有根基。而风起云涌,一时英雄,很可能很快就成小丑。
虽然年过三十,仍然觉得自己的积累还不足半碗水。这漫长的时光,会把自己倾注在哪一片田地?
书是一本本读的。日子也是一天天过的。
Be happy and consistent.

立春

因为远离故土,便似乎忘记了春天。
伦敦还冰霜未褪,每日送其乐上学的一条小路上,积的是去秋的落叶,年初的雪,和昨日的霜汇成的一股潮气。
新年已经过去一个月了。而中国人的新年才即将来临。国人汹涌澎湃的新年,在这里是异域风情的点缀。
然而,春天或早或晚,都会来的。子午线穿过的城市,是冬和春告别与开始的交集。
今年春天,又是这个城的第几个春呢?罗马人的马蹄声太远,资本革命的机器声渐歇,德国轰炸机的硝烟已熄,回头摸那片城墙还在,笑我们这五千年古国来的人,从里到外都是新的。

哥大校长Lee Bollinger谈新闻自由

bollinger
哥大校长Lee Bollinger在LSE的讲座只来了稀稀拉拉100多个学生,看来LSE的学生不怎么把哥大当回事,可能哈佛校长的话会好些吧。Lee Bollinger是一名律师,也是一名研究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的学者,所以其主要研究领域就是新闻自由。他自2002年起担任哥大校长至今。
当晚的讲座是为他刚在牛津出的新书’Uninhibited, Robust and Wide-Open: a free press for a new century”做宣传。这本小书讲到美国的新闻自由也是得来不易,近百年也经过场场斗争,到今天,也不是纯粹的新闻自由,比如在伊战和阿富汗战争中,官方还是倾向于管理和审查媒体。
最近在英国,新闻自由也因名人的绯闻被报道而重提,英格兰国家队队长约翰·特里因为和前队友的女友闹出绯闻,被媒体大肆报道,他到地方法院希望以反对媒体报道家庭等个人隐私的”Super Injuction”条款让媒体缄默,结果被法院驳回。这也被看做法院对新闻自由的尊重。
当天晚上,Google和中国的问题是提问者最乐意开火的,可惜这位哥大校长不温不火,没答出什么火花,只是公开支持了希拉里的演讲。
或许他是一位敏于行,讷于言的管理者。2007年,他邀请伊朗总统内贾德到哥大做讲座,引起轩然大波,当时的总统候选人麦凯恩和奥巴马都公开谴责他。但他说邀请内贾德是对美国人民好,而不是对内贾德好,因为人们可以听到来自对方的声音。这或许就是他认为的新闻自由的最佳佐证吧。